难道，那不是真的？

那是初春的某一日吧，我陪你在街边等出租车。街道上已不见积雪，路旁粗大的银中杨已绽出朦朦绿意，暖暖的空气中飘荡着一丝甜甜的味道。你一再叮嘱我要少吸烟少喝酒多注意身体，我喏喏连声，你嗔怪道：“答应的这么痛快，一定是不会听话了。”我笑着说：“一定听。”你说：“这就对了。”接着又说：“该理发了，你还是理寸头吧，那个发型和你脸形配。”我说：“好的。车来了，你上车吧。”我挥手拦下出租车，帮你打开车门。你没有急着上车，先是帮我整理一下衣领，又轻拂了几下我的肩头，说：“衣服也该拿去熨熨了。”然后坐进车里关上车门。车子开动前的一刻，你摇下车窗，左手优雅地在耳边作打电话状，巧笑嫣然，顾盼生姿，轻声却很坚定地说：“等我和你联系!”

从春末到夏初，又从仲夏到秋末，现在已是初冬时节，银中杨的叶子已大半飘零，树枝上枯黄的几片孤零零地在冷风中瑟瑟抖动着。走在街上，呼吸间嗅到的是一阵阵寒意。我手中的电话铃声一次次响起，却总是没有听到你那久违的声音。

难道，临别时的那一幕不是真的?

黄寺旁的街道原本很宽，却被数不清的商户摊位占去了大半，你我牵着手杂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，我的目光又总是被琳琅满目的货物吸引，不住地左顾右盼，就难免注意不到脚下，你不时地轻轻地拉我一下，提醒我：“看着点儿!不要踩到窨井盖儿。”我知你是个虔诚的信徒，你皈依后的师父曾说过踩到窨井盖儿是不祥之兆，你对此深信不疑，走路时十分的小心，此时对我更加万分的关注，竟忘记此次黄寺之旅我们是为观光购物而来，只顾低头看路并不时提醒我了。有两次我故意试探着要踩上去，你紧张地把我拉开，当看到我脸上的坏笑时，你故作恼怒地扬手来打我，落在我肩头变成轻轻一拂。看到你目光里

那殷殷的关切之情，我心中涌起千万次深深的感动：有你相伴，夫复何求?

我试探着问你：“以后没有人提醒我怎么办啊?”

你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傻瓜，我会一直在身边提醒你的。”

窨井盖儿不只黄寺旁的那条街道上多，城市里每一条街道上几乎都随处可见，这是我后来才注意到的。走在街上，突然看到脚下出现了窨井盖儿，耳边骤然响起那句“看着点儿，不要踩到窨井盖儿!”我连忙止步，一只脚僵在半空，身子如木雕泥塑般定格，我环顾四周，街上行人熙熙攘攘，步履匆匆，却遍寻不到你那关切的眼神，刹那间，我泪盈满眶!

难道，我记忆中的那些情景不是真的?

你笑着问我：“看看我有什么变化?”其实我早已看到你的新发型，一头长发烫得波浪起伏、层次分明，我故意视而不见，说：“有变化吗?看不出来，不过你今天好像比昨天又老了一点点。”你作势要掐我的脸颊，我连忙笑着躲开。你说：“人家新烫的头发，花了一百多呢，好看吗?”我再次认真地看过，然后说：“好看，真的好看。不过我更喜欢你原来的样子。”你相貌姣好，不施粉黛，长发披肩，柔顺飘逸，美丽、天然、质朴、亲切，令我百看不厌。你说：“那我明天去把头发拉直。”我说不必，花了那么多钱刚做的，你喜欢就留着吧。你没有再说什么，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，没想到第二天果真见你把发丝弄直了，依旧长发飘飘，令我心动不已。我说其实你不必这样，你说：“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啊。”

日升月落，时光如水，无声无息的竟让诺言烟消云散，令一切成为往事，再见不到你秀发飘逸、笑靥如花，再听不到你在我耳边轻声提醒，再也等不到我期待已久的电话铃声响起，多少次午夜梦回，往事充斥胸臆，我禁不住问自己：难道，那不是真的?

——2010年10月18日夜草就 11月2日晨修改于书香花园